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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君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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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瑜與方浩定下婚事後, 許斐便托老師範琦幫忙在京城中置辦一處三進大小的房子, 以便日後許瑜成親時出嫁用。

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

許家人的船剛剛在碼頭停靠,碼頭外面就有人出聲問道:“請問這可是許斐許大人的家眷?”

“正是。”許大管家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之前那人的聲音立馬變得歡喜起來, “奴才是武威侯府的大管家, 特奉侯爺命令前來迎接許大人的家眷, 看一看有什麽可以幫得上忙的。”

宋子衿在船艙裏面聽到這番話是極滿意的。派侯府大管家過來幫忙, 這說明武威侯府很看重與許家的這門親事,阿瑜日後嫁去武威侯府也不用太擔心她受委屈。

外邊話音剛落,便有丫鬟把珠簾掀開, 宋子衿從船艙內走了出來, 許瑜牽著衡玉跟在後面。

宋子衿這邊在與侯府二管家說話,衡玉站在後面,有些漫不經心聽著。突然,他察覺到有道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當然, 他更像是順帶的,主要是落在了二姐身上。

這道視線並不明顯, 來人隱蔽得很好, 即使是他也沒有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轉念一想,能有這麽好的武功,又是來看他二姐的, 除了他那位未來姐夫也沒誰了。

衡玉餘光一掃二姐今天的裝束。淡藍色衣裙襯得她氣質淡然溫柔, 腰間的長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臉上只上了淡妝,但已經是極好的容色。

所謂“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許瑜的美,既體現在她的皮相上,也融進了她的骨子裏。

心中一動,衡玉湊過去低聲對許瑜道:“二姐二姐。”

“嗯?”許瑜偏頭往他看來。

“二姐笑一個。”

許瑜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勾起唇角彎著眉眼露出了個極美的笑容。

感覺到那邊視線的變化,衡玉心滿意足的回了二姐一個笑容,然後輕聲問道:“二姐想不想看一看我未來姐夫的長相?”

許瑜一驚,下意識擡頭往周圍看去。

衡玉拉著許瑜的手,讓她順著自己的目光一起看去。

靠近碼頭邊上整整齊齊栽種了一排柳樹。在一株綠芽抽新的柳樹下,一個身姿高挺,氣質卓絕的錦袍男子站在樹旁。玄色錦袍穿在他身上,透著幾分鐵血冷硬感,頗吸引人註意。

許瑜的視線往這邊看去,恰好和方浩的視線撞在一起,兩人臉上明顯都出現了錯愕神色。但只是一驚,許瑜立刻斂好神色沖方浩略一頷首。

方浩感到驚訝是因為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他站的地方雖然不算隱蔽,但碼頭人來人往,如果不是有心往這邊看,誰能註意到他。

他倒也沒太細究這件事,見到許瑜向他行禮,心知許瑜不知怎麽的猜出了他的身份,為她的敏銳而驚嘆,臉上緩緩露出幾分笑意,也回了一禮。

見過禮後許瑜與衡玉打了聲招呼先行回了船艙,衡玉目送著許瑜的背影,方才回過頭沖方浩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還大大方方打量起方浩的長相來。

和他二姐倒也算是郎才女貌,衡玉對方浩的評分稍微高了那麽一點點,分數向及格線邁進了一小步。

方浩一怔,下意識回他一笑。待衡玉也回了船艙方浩才後知後覺察覺到不對起來,那小子的笑可不像是懷有好意的樣子啊。

這邊,方家派來的人和範家派來的人一起幫忙把船上的東西小心卸下來並且送去許府。

他們都是租了馬車過來,也熟悉地方,大大方便了衡玉幾人。

把東西全都幫忙送到許家宅子,方家和範家的人都回去覆命了。衡玉把早就準備好的拜貼遞給兩位管事,分別讓他們帶回去給範琦和方嚴,與他們約好自己上門去拜訪的時間。

雖然他現在只有七歲,但這些事情他已經可以出面了_(:3∠)_

第二天,宋子衿和許瑜留在宅子裏收拾東西,衡玉也沒有休息調整,直接讓管家陪著他,帶著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先去範家拜訪範琦。

今天不是休沐日,範琦早就去上朝了,衡玉年紀也不大,便被領去了內宅與範老夫人見禮。

待範琦處理完政務回家後,先去了內宅領衡玉去書房。衡玉走的時候範老夫人還非常不舍,據範琦目測,衡玉腰間那枚玉佩是他夫人一直很喜歡的一枚玉佩,今天竟然就這樣送出去了。

範琦牽著衡玉的手,兩人穿過長廊往書房走去。衡玉的步子不大,範琦一直在遷就著他的步伐。

“師祖。”衡玉甜甜喊道。

範琦偏頭笑看他,這小子和他父親信上寫的還真是一模一樣,拉關系倒是拉得迅速。

衡玉一點也沒給他爹藏著兜著,嘀咕了一路把他爹那些糗事全都爆出來了,還順帶著告了他爹很多狀。

最後用小胖手撐著臉,感嘆道:“還好他兒子我深明大義,不和他計較。”還不忘記誇一誇自己。

範琦多嚴肅的一個人啊,都被他逗得不行,笑問他,“你和多少人告過狀了?”

衡玉掰著手指認真想了想,“也不能什麽人都能聽到我爹的糗事,好歹我爹也是正四品知府,我就專門告訴他的上司朋友好了。”

喲,還會挑人告狀。

衡玉本就是自己的徒孫,又與自己孫兒一個年紀。比起沈穩內斂的孩子,老人都是更喜歡活潑一些的小孩子,即使是當朝丞相也不例外。不過一會兒,範琦看衡玉的眼神就越發親近起來。

待到留了晚飯衡玉回許府後,比起剛出門的時候,如今他身上掛著一個極名貴的玉佩,手裏則捧著前朝的一塊千金難尋的硯石。

玉佩是範老婦人送他的見面禮,硯石則是他在範琦書房裏收刮來的,是範琦送給他的見面禮。

前年許斐入京述職時衡玉還小,便陪著許母去了宋哲那邊看望外祖、外祖母,許斐並沒有帶他入京,是以這是範琦第一次見到衡玉。

沐浴完後衡玉特意跑去許瑜的院子找她,硬拉著她給一些信物或者寫一封信,明天他可以帶去給某個人。

衡玉沒有明說那個人是誰,但是他明天要去方府拜訪,那要給誰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許瑜敲了敲衡玉的額頭,倒也沒有忸怩,喚下人去取自己放在櫃子上的那個包裝好的盒子。

夫妻之間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今天的相見算是意外,效果卻也頗好,許瑜不介意繼續保持這樣良好的趨勢到她與方浩大婚。

早在還在平州時許瑜就已經給方浩挑好了禮物。放置禮物的盒子偏長,裏面裝著的是一柄紫簫,衡玉伸手摸了摸,雖然算不上頂尖,但這個材質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第二天,衡玉去了方府拜訪。不過出來招待他的人卻是方浩,沒有能夠見到方嚴。

方浩與他差了十幾歲,如果是方嚴老爺子他還能裝個乖,但如果是他姐夫的話就別想了。

他這個姐夫現在還在及格線危險邊緣小心試探呢。

“父親突然有客上門拜訪,暫時沒辦法出來見你。”方浩倒也沒有覺得他是個孩子就沒解釋,而是把事情如實相告了。

衡玉點了點頭,沒有深問,但心中已經有了猜想。

方嚴老爺子如今還在丁憂,不送拜帖便突然上門不合禮儀,但不管是方嚴還是方浩都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而且方嚴已經是侯爵位,又是堅定的保皇黨,皇子年紀普遍都不大,上門的可能性極低。倒是一個月前在大姐送來的家書上聽她提了一筆西北最近不太平。結合上述內容,他大概已經猜到前來侯府見方嚴的人是誰了。

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端倪,衡玉察覺到方浩的視線一直若有若無落在他懷裏抱著的那個禮盒上,幹脆就當作沒看見,讓方浩急一急。

方浩幹咳了咳,“衡玉手中的禮盒是……”

“哦,這個啊。”衡玉做出一副剛剛記起來的樣子,把它遞給方浩,笑得很燦爛,“這是二姐托我帶來給你的。”

方浩小心接過,揮手讓下人將它拿回他的院子裏放好,臉上神色沒什麽變化,但對衡玉的態度明顯親近了不少。

他也為許瑜和衡玉準備了禮物。給許瑜的禮物裝在了盒子裏包裝好,衡玉讓小廝拿去馬車放好。

方浩給他準備的禮物是一把弓箭,弓箭不算大,剛好合適他這個年紀用。弓箭的材質摸上去極好,弓背上還鑲著四顆紅寶石,雕有繁瑣的花紋,這種富麗精致的樣子特別討人喜歡,但一看就是裝飾意義更大些。

兩人隨意找著話題聊,方浩倒是時不時把話題往許瑜身上帶,然而衡玉一點也不配合,硬是不接他的話茬。

沒了最該聊的話題,兩人一下子就沒什麽好聊的了。畢竟一來兩人年齡就不對等,二來方浩與家中弟弟相處模式都是去練武場練武,或者是在文學上交流一番,這些事情怎麽看怎麽和這個小豆丁不搭配。

倒是衡玉提議讓方浩帶他去練武場見識一番。

且文且武的侯府公子是吧,會吹簫是吧,呵。

這一邊,武威侯府書房內。

方嚴明明是主人,但坐的卻是下位。前來拜訪他的那個人坐在主位上,明明已經年過三十,看上去卻只有二十出頭。一身月牙色衣袍,配著手裏的折扇,氣質儒雅不顯威嚴,倒更像個吟詩作畫喜好游山玩水的文人雅士。

但看方嚴對待他那恭敬的態度,就知道此人絕不會是個簡單的文人。

此人便是康平帝趙信,在位已有十三年的當今天子。

聊完西北邊防之事後,趙信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水潤喉,緊繃的情緒明顯放松了很多。

方嚴卻沒有體會到他此時的放松。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武威侯府中守孝,不曾關註局勢。但他身為帝王親信,有些事情趙信不會瞞他——比如趙信打算實行新政,對舊制進行改革。

方嚴是武人,他不會說出類似於“法禮無過,循禮無邪”之類的大道理去勸誡帝王,但他很實在,“陛下認為,如今是推行新政的合適時機嗎?”

“皇後外家勢力過大,即使陛下始終壓著五皇子不冊封他為太子也只是權宜之計。如今的您,缺一把最鋒利的刀刃,為您斬斷文官集團的聯系。在那把合適的刀刃出現之前,實不宜輕舉妄動。”

趙國一向重文輕武,身居高位的幾大武將未免帝王、朝臣猜忌,素來極少來往,根本形成不了一個根深蒂固的龐大集團。

文官則完全不一樣,同年、同鄉等關系說攀就攀,舊勢力盤根錯節,即使趙信貴為帝王,在這一場帝王與臣子的博弈中,也因為他的實力不夠雄厚而將處於下風。提早出手暴露自己的底牌,只是以卵擊石,做徒勞的犧牲。

素雅的陶瓷茶杯重重落到桌子上,發出“哐當”的清脆聲響,趙信的臉色卻不像他表現的這般震怒。他的臉上一點點浮現起覆雜的神色,“還要再等嗎,朕從還在太子時就在等,登基十三年了也還要等,果然是朕太無能了嗎。”

這話一出,方嚴臉色劇變,急忙跪到地上,“陛下的功績誰人不知,就連百姓也在稱頌。方才的話,是臣失言了。”

稱頌嗎?邊境白骨,江南災民,他們不會怨朕嗎?

餘光瞥見方嚴額上的冷汗,趙信終究沒有問出這些話來。就連剛剛的那些話,他也說得過了些。

趙信端起茶杯,把杯裏已經涼透的茶水灌進嘴裏,心情終於一點點重新平覆下來。良久之後,他終於又恢覆成了那儒雅溫和的雅士形象。

“起來吧。”

方嚴從地上站起,又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坐著。

趙信找了些輕松的話題聊著,室內的氣氛逐漸恢覆過來。聊到方浩身上時,不免多問了句,“怎麽不見景召?”

方嚴便把衡玉上門拜訪的事情提了一遍,還喚了守在外面的大管家進來,詢問他方浩和衡玉如今在哪裏。

難得出宮一趟,現在天色還早,趙信便起了興致,“不如朕與愛卿也去演武場看看如何?倒是有一段時間沒看景召習武了。”

等趙信和方嚴走到演武場外圍,就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演武場裏面傳出,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方嚴下意識蹙起眉來,他還以為是自己兒子領著衡玉在練武。

許衡玉年紀不大,又是文官家裏的孩子,哪裏受得了這些,萬一哪裏磕了碰了,他們在親家面前也不好解釋啊!

趙信也是這般念頭,不過他沒有方嚴想的那麽多。

但等兩人走到演武場門口往裏看,才發現原來是他們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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